哥妹泉

本文作者: (www.04bk.com) 时间 : 2020-02-10 21:43:09 如有异议请联系管理!

锡伯族叙事长诗。由富金才根据民间传说整理而成。1986年由新疆人民出版社锡伯文编辑室出版锡伯文。近年由贺灵翻译，发表于《新疆民间文学》第十四辑。哥妹泉讴歌了一对贫苦青年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。他们与狠毒的地主和奸佞的官吏作斗争，但未能战胜险恶的封建势力，最后终于双双为纯真的爱情献出了宝贵的生命。哥妹泉充分反映了清代锡伯族的反封建意识，以及封建社会的黑暗性。诗曰：“金秋不觉又已来临，大雁飞上蔚蓝的天空；田野里到处飘着五谷的香泽，农人们又开始了奔忙。高粱低下了沉甸的头，欢快的黄莺在上面叽叽追戏，辛勤的血汗已结出了果实，农人怎会不欢乐兴奋?韩扎阿是个穷苦家的子孙，他聪明好学待人诚恳；他种的高粱又壮又粗，人人见了都把韩扎阿称赞。他家里只有一匹瘦马，还有一张木做的马犁；韩扎阿一无帮忙的兄弟，父亲又是老弱仆人。韩扎阿心细又勤劳，拿锄劳动是门内好汉，依靠匹马单犁种下的高粱，一年吃下还会余存。太阳升到比树顶高了，韩扎阿在田间盼着送饭，站着观望冒烟的地方，只见伊本芝出了嘎善。伊本芝也是个苦命的人，她从小照理缠病的双亲，她和韩扎阿情投意和，两人早把爱的良田耕耘。韩扎阿急忙丢下长镰，炙热的血顿时涌上了身心，他们的亲事已不可隐瞒，乡亲们个个夸赞两人。伊本芝快步来到田头，韩扎阿笑着接过饭篮，要说饭篮中的饭菜，此时还在冒着热气。伊本芝解开麻布饭巾，柔声地劝他吃饭，韩扎阿的嘴角微微颤动，连忙接过冒气的额分。一队大雁往南飞去，一双戏蝶飞过韩扎阿们的眼前，一对情人默默地对视着，只有四眸笑意蜜甜。韩扎阿嘴动如若姑娘，伊本芝见情连忙起身，等她转身走到了渠边，他才开始狼吞虎咽。西南边忽然唰唰作响，一只野鸡蓦地飞向天边，一支黑箭随后飞起，野鸡忽然中箭命断。伊本芝举目巡视四方，忽见梅勒章京在把野鸡找寻，不知他怀着什么鬼意歹心，竟不带跟随到处乱窜。黄安泰是牛录的梅勒章京，他有钱有势横霸一方，村民们提起他的名姓，各个义愤填膺、仇恨满腔。今日一早他穿上短服，声言独自到牛录北面去巡田，背上铮亮的猎弓和骨箭，跨上黑马甚是傲慢。家内打手们忙来送前，路人们见他都争相躲闪，黄安泰决意察看田亩，直指村北驱马急奔。放眼村北的大沟以西，片片芦苇随风翻着绿色的波浪，此处自古是众人牧羊的地方，贪心的黄安泰一心想占。黄安泰犹如芒刺在背，日夜苦想把那片熟地独占，今日独自出外巡田，心中自有不可告人的谋算。他紧催座骑急步前去，只见韩扎阿正在舞刀挥镰，旁边还有伊本芝相伴，两人一边捆扎一边笑谈。如触强电的梅勒章京，见她比自己的妻子娇美万千，鹰眼紧盯在伊本芝身上，惊叹此女胜过女仙。荒地上长出了美花一朵，黄安泰见到她怒气顿散，韩扎阿看着他顿生疑心，猜他来这没安好心。两位情人心急如焚，都觉得今天遭到了厄运，两人正在说笑兴中，忽出恶狼把路来拦。马背上呆愣的梅勒章京，惊恐的伊本芝不敢抬头相看，韩扎阿见情连忙解围说，‘愚仆打千问您的尊安。’黄安泰这才清醒过来，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美梦，他漫无所向地指着高粱地，一边清嗓一边开言：‘绿绿的高粱多么粗壮，先割先收的算是最勤快的人，只有这么一斛贫瘦的耕地，为何不去再行扩垦?’韩扎阿闻话并不惊奇，深知黄安泰心中鬼计：‘愚奴心到力却不足，有鱼无网也是枉然。’诡计多变的梅勒章京，顺水推舟地道出了存心：‘此话当真我也相信，有话需要共同商谈。’黄安泰忽然哈哈大笑，夸言伊本芝长得好看，韩扎阿见情气淤胸间，一言不发又怒目相看。‘你父亲吴新吐是我的奴仆，虽然年老身衰我很爱怜，你若情愿替他当胡主西，你家必定代代享福。’韩扎阿知道他用计狠毒，和他作对的人必定头破腿断，于是拾起镰刀迈步向前去，哈哈一声当为笑谈。黄安泰拉弓搭上黑箭，瞄准一棵摆动着的高粱杆，嗖地一声射出了黑箭，高粱细杆随声折断。自高自傲的梅勒章京，指着高粱杆慢声地说道：‘两人比比射箭的本领，谁胜谁把这田来占!’梅勒章京的来势并不一般，想用箭术把人地霸占，他狡诈心又狠毒，一眼盯着伊本芝一眼盯着稻田。‘好汉的一言能定终生，愚奴韩扎阿情愿来试箭，如若负言又违背共定的章程，愿受千鞭皮肉破绽!’黄安泰搭箭急忙撒放，一棵高粱杆随声折断，接着韩扎阿猛射出去，高粱杆断在目转之间。两人谁也不服谁的箭艺，射了四次四次都未走偏，梅勒章京最后气满瘦脸，骑上座骑狼狈回返。日月交替又过了一年，牛录的乡亲们仍是各自忙奔；春天过去夏日又临，地里苗壮使农人振奋。伊本芝包起热乎的额分，高粱红饭里又把阿里来拌，小心翼翼地把饭篮拿在手上，出了北门向田里急奔。伊本芝走上羊肠小道，又时时把饭篮的饭菜照看，忽然芨芨草障把双脚横绊，急中摔身把饭篮摔翻。她苦笑着站起身子，心里焦急冒出了轻汗，她骂着捉弄人的恶魔，重返家里又端了新饭。重又踏上羊肠小道，远远望见情人的身点，一条横溢的小渠把路阻拦，脱下布鞋走进河面。伊本芝抬脚还未上岸，对面的草丛里窜出了一人，此人不知怀着什么鬼意，抢先把她的鞋子来捡。此人站在伊本芝对面，神情紧张又装着难看的笑脸，一身穿着发亮的锦缎绸子，头上缠着‘马尾’一盘。伊本芝慌忙上到河岸，随口说了声‘是仆人’，光着脚丫实在叫她难堪，于是小声求他把鞋回还。黄安泰心里淫意荡漾，脸上在痴笑嘴唇在抖颤，双眼盯着伊本芝说道：‘我有几句话和妹谈谈。’‘大人和我有何话相谈?’伊本芝惊得声小手抖颤，梅勒章京顿时脸色变难，急步走去抓她的手腕。伊本芝慌忙转过身去，只见伸来的黑手在抖颤，死皮赖脸的梅勒章京，又快步走前硬着死缠。伊本芝端饭绕道急走，黄安泰连忙把路横拦：‘妹妹如何不留个笑脸?’声音颤抖话又走音。黄安泰暂时缩了双手，装着淫笑等她回言，伊本芝无奈问了一句：‘给您留下什么笑脸?’‘你是一朵不败的石榴花，月上的美人也难和你比美，你的身段如娇嫩的柳枝，我有百口也难把你赞完。你是一朵永红的玫瑰，我来摘花给你施恩赐典，如果你心中真有我黄安泰，请把真话给我谈谈。如果你是水上的浮莲，我有钱财买大船把你采捡，如果你是难碰的野刺，我有奴仆把你踩烂。你的情人我已知晓，韩扎阿不过是路边的狗粪，双手空空家境贫寒，怎么和他永结姻缘?’‘只要人勤不怕无财，喝别人的血汗发家实在可恨，你背逆天意又违悖人心，有妻为何走邪蹈暗?’‘我妻包吉利没有子福，我纳娇妾是她心中的意愿，如果你情愿做我的娇妾，富贵荣华永享不尽。’黄安泰说着逼近了她，惊恐的伊本芝左右躲闪，梅勒章京猛冲着拦住去路，将她搂在怀里乱吻。伊本芝右手顶他下巴，左手狠命地挖他的嘴脸，五个指甲挖出了五道深痕，血水立刻流满嘴脸。伊本芝趁机挣脱出来，拾饭篮边跑边喊，黄安泰犹如发狂的狼犬，慌忙跑去迎前阻拦。正要黄安泰扑抓的时候，只见一群姑娘嘻哈着齐步走近，梅勒章京听到声音，收起双手往四下巡看。不知羞耻的梅勒章京，若无其事地扭头回返，受屈辱的伊本芝姑娘，木然呆立在小河岸边。姑娘们见情围了过来，七嘴八舌把她来慰安，伊本芝拾起摔翻的饭篮，和同伴们一起回返乡间。再过几日是传统佳节，‘四·一八’数来近在眼前，男女老幼喜满胸间，韩扎阿每日把箭射练。今晨练射了二百硬箭，吃过早饭又奔回田间，一气修完引水的横渠，立靶又射了三百有三。伊本芝送饭来到田间，仍不见他歇箭把头回转，伊本芝见他一心苦练的模样，心里感到无限的慰安。‘四·一八’已经来临，披新的男女满街喜笑开颜，小伙子们骑着骏马精神抖擞，一起涌向牛录公园。厚祖的人们拿着烛香，三五成群在园前聚欢，自古传下来的风俗习惯，每逢‘四·一八’都要膜拜。公园里面草木茂繁，蝴蝶悠款百鸟又鸣啭，庆喜的男女济济满园，欢快的歌声飞向天边。园西边安了几大锅灶，煮肉的厨师们在紧张地忙奔，旁边的锅里煮着高粱红饭，妇女们在旁刮剥鱼鳞。牛录章京骑着高头大马，其后跟着依仗人势的黄安泰，射手们个个英姿焕发，赛马队伍都跟在后面。韩扎阿夹在马队里面，黄安泰手舞足蹈在乱喊，大家下马祭祖之后，鱼贯进入射箭的场院。姑娘们穿着艳丽的服装，说说笑笑跟在人群后面，韩扎阿不时地偷望情人，伊本芝暗暗为他祈愿。夺魁的人将成为梅勒章京，又享受牛录章京的奖赏，黄安泰时时抛头露面，紧张的神色现在脸上。应试的人共有十三，各自代表着各自的哈拉莫昆，各姓的人们围着各姓的人选，七嘴八舌都把妙计来传。锣鼓齐鸣开始了比赛，喧杂的声音顿时烟消云散，应试的青年们拉开了硬弓，嗖嗖喳喳一箭接着一箭。最后场上只剩了两人，你射我放正在难解难分，包吉利夹在人群里面，正为黄安泰捏汗一把。韩扎阿拉开传家老弓，萨满爷爷在细心记着靶环，支支骨箭都飞向木靶中心，乡亲们的喝采从未间断。念念求神祖的黄安泰，一心想保梅勒章京的桂冠，当初未觉会遇到如此劲敌，今日方知大敌在阻拦。牛录章京稳坐在虎椅，公府的役使们又在四处巡转，场上响起阵阵喝采声，韩扎阿的脸上显出笑神。用多齐贤箭来射放，两人都没有偏离靶心；用多尔比箭来射放，两人仍然没有差偏。用瓦西兰箭来射放，两人箭箭都中了靶心，要说汗流满面的黄安泰，好似嘴里含着肝胆。牛录章京传出了明令，高低要分在马背上的两箭，围观的乡亲们相互祈祷，祝愿韩扎阿夺得桂冠。韩扎阿骑上布鲁尔马，笞马先跑进了骑射的场院，黄安泰在后面跨着黑骏，巡视众人傲头跑进。黄安泰双脚紧踩马镫，自作镇静地强先要求开箭，他搭上发亮的卡尔比齐箭，嗖地一声射中了靶心。韩扎阿勒紧宽皮腰带，耳边响起了众亲的嘱语托言，屏住呼吸拉满了祖传硬弓，嗖地一声射中了靶心。高低分在最后一箭，两人立在马背上射放，箭艺超群的黄安泰老手，不偏不倚又射中了靶心。韩扎阿拉满硬木巨弓，千头万绪使眼前一阵黑昏，嗖地一声偏失了方向，黄安泰保住了副都统饭碗。黄安泰虽然又得天势，心里却积下了难散的愁云；韩扎阿是个可怕的劲敌，后日里必定更有危险。黄安泰躺在炕上思想：韩扎阿不是可以轻视的敌人，如果失去了副都统的官衔，谁会把我当人来看?遇到伊本芝的那一天，厚着脸皮点明了我倾慕之心，羞月闭花的伊本芝呵，已把心思献给了仇人。引兔的人都能抓到它?投矛的人都能把野猪独吞?不管他们已是海誓山盟，伊本芝一定归我独占!制服韩扎阿并非难事，这穷汉子经不起我告他一状，等到我把计谋定好，再请纳彦写份告状。黄安泰直眼盯着包吉利，双眼射出降服猛虎的凶光，包吉利看着丈夫的脸色，知道心里装着异情。包吉利故意激怒丈夫：‘这贵门就会败在你的手上’，黄安泰紧接迎头反驳：‘一切都怨你这恶星!’包吉利搬舌反招怨怒：‘秋天的契约难道是白纸一张?!不说自己缺少男人的本能，反道我是你家的丧星!’黄安泰心里早有预备，只是没有适中的时机表露内情，他装着笑脸摸着妻子的背说：‘万事不出共同来商量。’两人默默地吃过早饭，同炕把纳妾的要事来商量，包吉利勉强依他去说妾，黄安泰这才兴在心中。包吉利起身去梳妆，黄安泰兴得称她是‘皇上’，他拿起胭脂给她涂抹，推到镜前又大加夸奖。黄安泰亲手给她整装，按着妻子的宽腰表露内情，‘你夫黄安泰的说妾和婚事，这下全包在你的身上。’‘我去威逼韩扎阿小子，叫他把伊本芝拱手相让。’包吉利夹着丈夫的黑脸，称他象个饿透的公狼。包吉利出门向西奔去，心中祝愿一切如自己所想，今日破俗为丈夫去说妾，还要经受众人的嘲讽。伊本芝吃完刚出大门，包吉利急步把大门来登，装着笑容又作镇静的模样，连忙问安又暗送媚情。险恶的人突然临门，穷人就要遭到莫大的不幸!伊本芝仔细把她打量，托故出大门不见踪影。再说黄安泰整衣摆冠，骄横地来到韩扎阿家里，韩扎阿看着他的面色表形，知道他心里装着名堂。‘梅勒章京何事光临寒门?’韩扎阿一边嘲弄一边假装相迎，黄安泰仰头厉声喊道：‘贱奴你心里很明!’黄安泰的声音使人心惊，脸色又使人不能直视相望，踱步的声音使房屋抖颤，身态姿势如恶狼逼羊。‘你小小不顾国法定规，无视千年的民俗和嘎善规章，也不知哈凡哈拉的爱怜好意，私开公地该当严惩!’韩扎阿收住客气容色，愤意怒情顿时显在了脸上，可又慢声粗气开口回话：‘我听梅勒章京的警惩!’黄安泰知道他的话意，顿时横蛮地斗起了嘴战，锋利的镰刀碰上了坚硬的磨石，韩扎阿据理相论辩：‘锡伯军民刚迁的时候，沿着伊犁河创建了自己的家院，等到察布查尔大渠开挖以后，才使军民开始了垦田。’‘近来公田制不适乡情，是你父亲把公田分给了军民，韩扎阿作为锡伯的一员，难道不能分一块公田?!’韩扎阿越说声音越高，黄安泰已是有嘴难言，他自感无趣迈向门口，又回头‘哈哈’自作骄慢：‘吴新吐结婚时两手空空，都是靠我黄安泰成了亲，如果让你来赔偿他的债款，你即使滚爬也偿还不完!’韩扎阿知道他的赖相，虽有百嘴也难和他把理明辩，虽然脸上堆满了愤情懑色，只把他当作疯狗狂犬。黄安泰见他不语不言，满以为韩扎阿已被他制服；‘只要你让出伊本芝姑娘，黄安泰不会把旧帐来算。如果你接替了库吐勒齐，还要晋封你大官又赏钱，如若不识抬举拒不受封，来日不会有你的好运!’黄安泰说完拂袖而去，韩扎阿立在地上如负石之沉，正想跑去拦他评理，黄安泰早上马远离家门。黄安泰夫妇回到家里，各自谈起了说妾的甜酸，黄安泰谈完自己的成果，聆耳听着妻子的佳音：‘伊本芝不同常见女子，家境虽贫人却能干，经我察颜似乎有点眉目，看来还得靠我们的财钱。’黄安泰稍稍缓了口气，一边叹气一边答言：‘满院满圈的鸡鸭牛羊，只要她嫁我宰完也高兴!’包吉利次日又去登门，趁着言谈吐露了真情，又顺水推舟地邀伊母赴宴，伊本芝母亲谢绝了‘热情’。黄依然指使一个小差役，暗地给伊母送去了表情的银两，说‘伊本芝父亲正在病中，这份小钱要用在治病。’黄安泰整衣刚出房门，只见纳彦横马进院，包吉利夫妇连忙迎前，指使仆人杀羊备宴。纳彦还未踏进门内，黄安泰谄媚地端了内心：‘纳彦的到来正是时候，大事可以共桌来商谈。’里屋摆上了酒肉餐桌，包吉利喝斥仆人都上炕就寝，三人边喝边商计阴谋，不知韩扎阿遭何厄运。黄安泰起疑出查院门，以防泄露害人的暗算，等他细细察看庭院房门，回屋谋定最后的阴谋。胆大心细的菲合芝，借端茶之机把双耳贴近了窗前，三人谋划正在兴头中间，不知窗外还有人偷听。黄安泰歪头极度兴奋，包吉利一旁指手当着参谋，纳彦满头大汗唰唰写告状，酒香汗臭充满了房间。纳彦写完擦干了汗水，递过状书又得意地大加夸赞：‘小弟身在营府安班的身旁，额云额附只管放心。’白纸上写满了黑字，三人兴奋地共同阅传，要说状上写的是什么，只见纸上满是谎言：‘贱奴韩扎阿竟不守法，目无哈凡扰乱嘎善的章程，无视锡伯哈拉的传统风习，破坏副都统已成的婚姻；私开公田种下了高粱，又胆敢射刺巡田的哈凡，身负箭伤的梅勒章京我，如何行使公施的职权?!伊本芝是我的说定之亲，我已送去索国治好了丈人，疯狗一样的韩扎阿贱奴，意思插足既定的婚姻。今日呈书安班大人，跪期按照法规严惩贱人，如若再让其逍遥法外，严重后果难能料算……’夜里到了三更时分，三人走向供桌把粗香点燃，一字儿跪在供桌前面，共同祈愿事成喜临。再说韩扎阿满脸惆怅之色，仍在垂着首心中思想：如若让出心爱的亲人，活在世上还有何用?韩扎阿突然站起身来，双眼射出逼人的凶光，拾起弓箭跳下了土炕，喊着去找黄安泰拼命。眼看儿子就要去惹祸，吴新吐慌忙下炕阻挡，正在左右劝说儿子的时候，忽闻窗外有女人的叫声。韩扎阿急忙出门迎去，只见菲合芝站在门旁，她刚把黄安泰的密谋说完，急忙扭头往外急行。富人告状没有好言，自古‘公堂’不辩是非，‘国法章程’只保哈凡哈拉，穷人触法轻则打废重则送命。父子得知气愤的消息，急得手足无措神情紧张，多灾多难的贫寒父子啊，何罪使他们如此不宁?!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，忽然想起了亲家老人，两人慌忙关好房门向西急奔，去把不幸的急事议商。突然的消息惊动了两家，伊本芝哭着把想法来谈：‘这个世道没有我们的足地，我们去找安全的地点避难。’点头称是的吴新吐，深深懂得伊本芝的用心：‘除了逃避没有别的去处，我们都要横下狠心。’吴新吐拉着韩扎阿的手，要他跪向年老的岳父岳母：‘牛马不会忘记吃盐的地方，父母的恩情你们永记在心。’一对情人双双相跪，四只眼睛都闪着晶莹的泪点，他们向着四面喊妈叫爸，哭声碾碎了父母的心田。遇事稳重的吴新吐，辞别众人走出伊本芝家门，急步来到黄安泰家院，摸进槽间把马牵引。突然身后有声响动，仔细看去有个黑影向他走近，吴新吐惊得赶快牵出了马，菲合芝突然赶到跟前。‘黄安泰的狗已让我药死，他们早已醉得死泥一潭，您放心把马牵给他们，这里我来给马添料加草。’吴新吐牵马来到伊家，大家都在焦急地等他回返，亲生骨肉就要奔离异处，长辈的心里怎能相忍?吴新吐忍泪把儿女相劝，韩扎阿和伊本芝忍不住呜咽，伊本芝的父亲强装着笑脸，好言劝妻让儿女逃奔。吴新吐悄然回到黄家，机警地躲进了马槽的中缝，双手合掌祈求佛神，但愿天亮前不漏风声。正在低头祈祷之间，忽闻黄安泰的外门一声响动，随着门声走出黄安泰，接着听见急促的撒尿声。存心不良的黄安泰，早就想寻机把吴新吐来整，每日夜里悄悄来查看马槽，若没添料就会挨他训斥。黄安泰悄悄来到槽旁，半天张口结舌才说出一声：‘我的黑马上哪儿去了?!’说着喊着跑进了房。吴新吐慢慢站起了身，紧张的气色上了老脸，他跳上泥槽解开了马缰，又跳上马心里骂道：‘今日豁出我的老命，趁着夜黑把他们引向他方!’他牵出大门跳上了白马，消失在夜幕之中。声嘶力竭的黄安泰，站在院中指挥着打手和仆从，满院响起了鞍辔的声音，牛录的猎犬都拉开了破嗓。黄安泰犹如垂死的苍蝇，如失家宝似地暴跳发狂：‘糊涂无能的布亚阿哈们，不要忘记携带箭弓!’喊声吵声撕破了夜空，整个嘎善的百姓都为之惊动，黄安泰带着打手和仆从，已探知伊本芝们不知去向。村西大路直通外域，沿山河还有十八个卡伦和台站，将军衙门还在隔河相望，插翅的人也不把这路来选。向东去依次都是牛录，跑这条路的人也是自投阴间，北路有宽大的伊犁河相拦，知情的人也不冒此险。沿着东路有一骑在急奔，后面还有三人在急驰相撵，要说前面的人名甚姓谁，只因夜里难辨其面。相隔的距离有数百大步，四匹马都已精竭力尽，前面的白马进沟不见踪影，追赶的三人顿如胶粘。东方渐渐放出了红霞，追撵的三人才分头寻迹觅痕，奔上高高的土坡四下查看，隐约看见有人向北急奔。三人急忙追赶上去，只见吴新吐等着就擒，打手们拳打脚踢擒住了他，押来关到黄安泰私狱里面。黄安泰带着一班人马，在山地的去路上设下了路拦，勃罗沟里又设下埋伏，以防韩扎阿们逃往南山。午夜伸手不见五指，到了何地韩扎阿们开始迷眼，可怜薄命的两个情人啊，一夜未跑出阿帕尔旱田。等到天晴献白，才知道迷向走错了路线，看清南山刚放缰驱马，只见身后有数个追人。两人跑进了废旧墙里，侥幸避开了后面追敌的视线，不懂人情的黄安泰黑马，忽然放嗓大声啸喊。韩扎阿用力制止喊叫，幸好后面的追人没有发现，黄安泰们还未跑去多远，黑马又开始了叫喊。他们无奈跑出了废墙，指着洪海沟飞也般地急奔，两人暴露在敌人的眼前，黄安泰带人咬尾追赶。后面的打手射来飞箭，韩扎阿们边跑边避开黑箭，淫心荡漾的梅勒章京，心里又怕射伤美人。韩扎阿搭箭回头射去，一箭射中了就要追近的一人，正要趁势加鞭奔去，忽见伊本芝偏离马鞍。黄安泰射出了一支黑箭，眨眼间扎进了韩扎阿马屁上面，韩扎阿刚伸手拔出箭头，黑马又被乱石阻绊。黑马渐渐减了跑速，危险的场面就要出现在眼前，两位情人面面对视，紧张的气色都显在颜面。韩扎阿郑重对伊本芝说：‘好马一鞭驰骋千里，即使我死了你被捉住，始终也不要屈心弓身!’支支黑箭飞了过来，都无力地坠落在两马中间，眼明手快的伊本芝，伸手接住了三支黑箭。韩扎阿看着暗暗敬佩，赶忙伸手接过了木箭，神速地搭上箭头回头射去，一箭射中了仇人的鹰眼。黄安泰即刻掉下马鞍，打手们勒缰停住了追赶，梅勒章京躺在地上斥骂打手，说他们是一群有命的死人。黄安泰令奴分成四队，喝斥他们赶紧继续追赶，咬牙切齿的梅勒章京，眼睛流血又恨得发昏。气极败坏的副都统，被奴搀扶着走进了牛录大门，百姓见情议论纷纷，都为韩扎阿们捏着把汗。牛录章京闻讯赶来，黄安泰哭丧着脸告发仇人：‘虎心狼胆的吴新吐父子，合伙偷走了巡边的黑骏。吴新吐刚逃即被捉住，赶紧写状把他从重惩办，父子又药死我看畜的狼狗，韩扎阿又射瞎我的左眼。’牛录章京气极指着天地，立刻传令叫来了章京府书官，命他写状送到了安班衙门，扬言把父子严厉法办。黄安泰夫妇赶忙答重礼，感谢章京将要严惩心中的敌人，正在杀鸡宰羊之际，安班府来了送谕书官。黄安泰心里早有底细，纳彦在安班府会把事情办圆，牛录章京亲手打开谕封：‘抓获以后私行严办!’牛录章京越想越气愤，自己的牛录出现这事实在丢脸，他厉声地当众宣布：‘将要从重处罚这些奴仆!’将恩说罢愤愤辞去，梅勒章京接着吩咐仆人：‘一切祭祀用品都快备上，让吴新吐穿白给狼狗祭奠!’自古延续的锡伯里面，为狗穿孝的怪事首次闻见，黄安泰家里正在忙里忙外，如若设宴摆席迎接新人。黄安泰左眼上贴着白布，大声命令身边的打手：‘快把吴新吐押到这里，要把孝衣给他穿上!’院外停着一辆马车，车上装着黄安泰狼狗的尸棺，车周围着怒目相视的百姓，低声耳语各表愤懑。黄安泰正在指挥仆人，忽有一打手气极地跑来报讯：‘伊本芝被活捉即刻押到，韩扎阿在路上已经气断。’黄安泰闻讯又惊又喜，立刻指手划脚命令打手：‘快把院外的奴仆们驱散赶尽，暂把吴新吐严严关监!’居心不良的黄安泰，关着伊本芝威胁又相劝，满身鳞伤的韩扎阿尸体，仰面放在厢房里面。伊本芝怒视着黄安泰，恨不得寻刀把他割砍，满脸淫色的梅勒章京，笑脸劝她把新衣来换。黄安泰借故溜出房间，菲合芝端茶走了进来，伊本芝见她泪如泉涌，决意为韩扎阿报仇雪恨。菲合芝流着悲伤的眼泪，再三把她来相劝：‘为哥报仇请不可妄动，假婚的晚上更好雪恨。’伊本芝低头细细思想：立刻寻机雪恨实难实现，给他好脸又顺应他心，订完契约再寻机雪恨。黄安泰又请来了牛录章京，劝说伊本芝转意回心，菲合芝借着倒茶的时机，偷着给伊本芝连连示眼。伊本芝寻机开口说道：‘仅仅嘴说怎能叫我相信?’黄安泰闻言兴奋地起誓：‘我写血书叫你相信!’伊本芝先提了三个条件，黄安泰一一都满口应顺，当她说到第四个条件的时候，他只是摇头不敢答言。牛录章京笑着言道：‘为奴穿孝当作大事来谈，用血写书当为小事?’说着拉他走进内间。再说吱呀一声门响，吴新吐的房门透进了光线，一个打手慢步走了进来，解开绳索又扶他立站。吴新吐走入左厢房间，只见坐的都是牛录的哈凡，牛录章京起身来陪礼，黄安泰也忙来道歉。吴新吐抬头听着言谈，如若在梦中听到了神仙的美言，当他得知了儿子的不幸，怒斥黄安泰如狼残忍。牛录章京威胁他说：韩扎阿并不是别人害他亡身，再说我们都是锡伯乡亲，劝你还是往远放眼!’吴新吐流着满脸老泪，满腔悲愤地痛斥他们：‘如若图伯特安班还在今世，你们的头颅还会在肩上?!’黄安泰只瞪着鹰眼，半天张口无言相辩，牛录章京告他众官吏的商研：‘以牛录的名义为韩扎阿办丧。’佛多、方子在前头引路，幡花随着寒风沙沙作响，生命短暂的韩扎阿呀，今日入土怎能目瞑?!吴新吐在车旁默默抽泣，回忆着二十几年父子间的恩情，伊本芝抚摸着棺木放声恸哭，哭诉心中的悲愤之情。灵车在小路上摇摇晃晃，送葬的乡亲们个个流泪两行，灵车前面扛幡的黄安泰夫妇，穿着孝衣谁不恨憎?!棺木放到墓坑旁边，牛录章京下令入土埋葬，伊本芝边哭边前来阻拦：‘祭奠完毕再入坑埋葬。’伊本芝抱着红漆棺木，‘阿浑、阿浑、阿浑’连喊三声，吴新吐扶她离开棺旁，要她亲手为阿浑祭供。祭桌向着白峰摆放，伊本芝把祭品撒向两旁，点燃五支香指向祖先，又点五根把神仙来敬。割下两块羊腿上的瘦肉，指着祖先和神仙撤向两旁，端起酒瓶洒在棺旁，又趁着祭奠诉说爱情：‘苹果摘下还留下绿叶，采蜜的蜜蜂飞走了还留下花香，韩扎阿阿浑你走了怎么默默无声?憎谁恨谁可要说一声!我活世上做你的爱妻，我离开人间成你的鬼魂，千仇万恨一定要雪伸，这世不成来世清算!’送走韩扎阿的当天，黄安泰把伊本芝接到家中，黄安泰的院中灯红酒绿，伊本芝流泪为情人伤心。接近子夜时分，黄安泰醉薰薰地来到洞房，伊本芝端起掺毒的烈酒，灌得他当夜便气断身亡。毒死了可恶的仇人，伊本芝逃出了魔鬼的房门，她直奔韩扎阿的墓前，长哭一声倒在情人的墓上。为情人和乡亲报了深仇，为圣洁的爱情献了洁身，伊本芝安然地离开了人间，赤诚的心飞向心上的人。牛录同力又送走了伊本芝，两个爱神的魂灵已经静定，当乡亲们来上坟祭供时，只见一条清泉涌出墓旁。两墓相隔只有一丈，泉源正好在两墓正中，泉边长出绿草妍花，花草上百蝶在款款飞动。为了纪念两个情人，乡亲们命名泉水为哥妹泉，每年春秋众来祭奠，哥妹泉的传说传到今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