鲛奴

江苏太仓茜泾镇读书人景某，到福建去三年，航海而归，在沙滩上见一人僵卧，碧眼蜷须，身黑似鬼，问他是谁，他答：“我是鲛人，为水晶宫琼华三姑子织紫绡嫁衣，一时失误弄断了九龙双脊梭，被驱逐出来。现今漂泊无依，如蒙您把我收下，终身感恩。”景正苦无仆人，就带他回乡。鲛人无所好，也无所能。饭后，去池塘一浴，即蹲伏在角落里。景也不忍心常驱遣他。浴佛节景见一妙龄美丽女郎，甚为倾倒，打听到女名陶万珠，苏州人，幼年失父，为乡党所欺，三年前随母迁来。景于是登门求聘，其母说女名万珠，必得万颗明珠为聘金方可。景失望而回，觉得万颗明珠倾家荡产也难办到，因而相思成病，恹恹待毙。鲛人来看主人的病。景说：“我为情死不足惜，你从海边到这里来相依于我，我一旦先亡，你怎么办呢?”鲛人听了这话，抚床大哭，泪流满地，望下一看，泪水粒粒成了珍珠。景一见高兴，说我缺的就是珍珠，一有这病即痊愈了。鲛人也转喜，但拾起来一数不足万颗。就说：“主人太小气，得宝马上转喜，何不稍等一会儿，我尽情一哭就够了。”景说：“你再哭一下试试。”鲛人说：“我辈哭笑，都要出自衷心，不能像奸佞巧诈的人作假。等明天到望海楼上再说。”第二天去望海楼，鲛人引杯取醉后，极目瞭望海城，有满目苍凉、故家安在之叹，作思归之想，内心一恸，泪珠迸落。景取玉盘盛之，累计万颗即说可以了，鲛人却说：“忧从衷来，不可断绝。”哭到尽情乃止。景邀鲛人同归。鲛人突见赤城起霞，说明灾限已满，跳入海中归去了。次日景携明珠去聘陶万珠。其母大笑说：“你真是一个痴情者，我不过一句笑话，以此相试罢了，那里真的卖女儿呢?”不要他的珍珠，把女儿许配给他。后来景生一子，名梦鲛，以不忘鲛人作合之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