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作孽

明神宗万历年间，徽州祁门县有一老秀才黄舆，为人慈善，素性端方，言行不苟，是个淳厚长者。又有童生汪费，想参加府考，但童生考试要廪生保结才许入场。汪甚贫，人们见他给的银子少，无人肯保。黄舆怜他穷困，分文未要，甘心为他具结，只是汪才学不够，发榜时却无姓名。此后汪与黄时常往来。黄给他指点文章作法，且常资助他些柴钱米资。年余后科考，黄、汪二人都中式。到了南京，汪中举人，黄无名。当时徽州财主，见汪中举，无不奉承，汪阔了，早不把黄放在眼中，反而人前人后贬抑黄舆。且说黄五十余岁才贡出学门，领了文书进京北监考试，考不中即可选一小小官员。到了京城，依然不中。至吏部，一个贡生候选，哪里轮得着他!一天闲行到城南寺中，见一白头老人独坐那里，与他攀谈，甚是投机。老者问明黄舆的境况，次日文选司周老爷差人来请。原来那老者是吏部尚书，他嘱文选司尽快为黄选官。周老爷见黄舆文字火候已到，劝他由正途中进士入官场。又说汪费在家，倚着举人声势无所而不为。守到下科，带几个家人，兴致勃勃地进京会试。一路用强使势，呼五喝六。一日到山东地方，汪费一群人拥到一座庄里投宿，却在主人面前大摆举人威风，哪料庄主却是户科给事中，守制在家。他服满进京，分房同考，将汪黜落。汪气得目瞪口呆，只好到处钻营，谋了江西德安知县。在德安为官三年，声名狼藉。带许多银子进京打点。到雄县撞见黄舆。黄此时已中进士，圣旨点为九江分司，汪深悔以前待他太薄，贿他金银。黄辞不受。到了京师，有银子上前开路，汪果然畅行无阻。吏部许他道：“只消新按院有个荐本，便好替你维持。”汪与家人连夜出京，来赶新按院。到了南京，雇船上江西。船家因价钱少不肯去，汪的衙役人等乘势将船家痛打。旁边一个人，头戴一顶高方巾，身穿一领布直裰，过来说：“你们也不要打船家，船家也不要哭，我也要往江西，你后稍头顺便带我去，我帮贴你一两银子。”船家答应。汪在舱中无聊，又知搭船人是相面先生，叫他来相面。相面先生说汪目下气色滞晦，早晚有人参论，或许还有牢狱之灾。汪大怒：“这就胡说了，新按院又未入境；就是来时；我拼着几个银子送他，他难道是不要的?除他再有谁人参劾?”汪喝令船家立刻拢岸，让众人把先生推下船。到了县中，汪依然横行胡为。过不数日，新按院入境。汪忙会同各县去接，随众走到阶下，一看，心头不觉一凉，按院竟是他推下船的相面先生。新按院早访知汪费贪酷残暴，立刻拿下；百姓闻汪被拿，有上千状子告他。理刑审明，有过付确据的脏银就有五万余两。黄舆听说汪费在狱中日日受敲比，亲见按院，代他求情。汪释放回家，无颜见人，大病死去。黄舆官清似水，商民颂德，转升湖广按察副使。